「你大哥？」

　　姜顏點頭，「是我堂哥……」

　　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。

　　她大堂哥姜傳軍，六九年的時候犧牲在了北邊，當時戰鬥很激烈，戰場烽煙四起，陣地幾次易主，雙方彷彿陷入巨大的絞肉機裡。

　　很多戰士的屍體沒能來得及收殮，甚至連就地掩埋都做不到。

　　她隻知道，戰鬥結束後，姜家收到了姜傳軍陣亡的消息。

　　李躍進當時就暈了過去，病了半個多月才能起身。

　　大伯父更是一夜之間，兩鬢斑白，彷彿老了十幾歲一樣。

　　按道理來說，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出錯的。

　　撫恤政策他們家也享受了，烈士榮譽也都發下來了，到現在烈士陵園裡頭還有她大堂哥的名字呢！

　　可明明犧牲好多年的人，怎麼突然就出現了？

　　黃秋瑩聽完姜顏的話，也是懵了。

　　人死還能復生嗎？

　　自然是不能的。

　　有沒有可能因為工作失誤，造成戰士死亡名單弄錯的情況呢？

　　理論上來說，這個是有可能的。

　　雖然陣亡名單核實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一環，但是犧牲的人太多了，還有重名的情況，難免會有錯漏的情況出現。

　　「如果他真的是你大堂哥，那他下了戰場為什麼沒回家呢？」

　　是啊，如果大堂哥還活著，怎麼可能不回家呢！

　　「或許人有相像，是我看錯了吧？」

　　主要是太像了，姜顏才會忍不住跟過去。

　　黃秋瑩見她這樣有點不忍心，「對了，你堂哥叫什麼名字啊，你有他的照片嗎？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，萬一呢。」

　　「啊。」

　　其實到了這一步，姜顏就該放棄了。她應該接受事實，或者自己看錯了呢？如果是真的……

　　但如果是真的呢！

　　她趕緊把自己背的小挎包打開，從裡面拿出筆和紙，開始畫姜傳軍的畫像。

　　「我沒有他的照片，可以給你畫一張他的畫像。黃姐，你真的是幫了我大忙了……」

　　如果有機會，她還是想找一找，哪怕那個人並不是大堂哥，哪怕隻是長得像而已。

　　不為別的，她也想讓姜朝兩口子有生之年得到一點慰藉。如果真的有一個人，長得和他們的兒子有八九分相像，那麼他們是不是也覺得日子好過一些?

　　姜顏手中的鉛筆不停地描繪著，不一會兒，一個目光清朗，面容英俊的小夥子就出現在了畫紙上。

　　黃秋瑩看著畫像問道：「好年輕啊，你堂哥犧牲的時候多大年紀？」

　　「二十一。」

　　黃秋瑩眼圈一紅，趕緊掩飾自己的悲傷，「你，你出門還帶著紙筆啊？」

　　姜顏心想，你還不如不轉移話題呢，多冒昧啊。

　　「嗯，我這個人吧，喜歡記錄生活，有時候走到哪兒，看到什麼，喜歡畫下來。」

　　「哦，厲害。」小姜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啊？專業課那麼厲害，還會畫畫，看這畫的質量，應該也學了很久吧。

　　「哦，黃姐，今天的事……」

　　「你放心，我懂的，上班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。」

　　姜顏點頭，「謝謝。那我先回去了！」

　　她起身要走，黃秋瑩趕緊把桌子上的點心拎上，「小姜，你的點心。」

　　「不用了，黃姐，你別嫌棄，給孩子們吃吧！」姜顏也有點不好意思，「我也不知道你家真的住這兒。」

　　兩個人推來推去的也不像話，黃秋瑩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，「那行，小姜，謝謝你。」

　　姜顏出了衚衕，整個人還覺得有些遺憾，她要是能快一點就好了，說不定就能看到那人的樣子了。

　　回去又買了一份點心，順道路過國營飯店的時候，從小包裡掏出飯盒，打了兩個好菜。

　　姜顏回大院的時候，司家爺仨也回家了。

　　看樣子剛開完全，，顯得有些疲憊，不過老爺子和司光明眼裡都冒著精光，那是一種即將衝破雲霄的豪氣，彷彿無數新生的希望就在眼前。

　　姜顏下意識地看了司律一眼，後者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，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。

　　姜顏心裡頓時就有數了，看來好日子要提前了，算算時間，也就是今年年底，明年左右的事兒。歷史的軌跡終究沒有太多偏差，可以接受。

　　「媽，我買了兩個大菜，蒸點米飯，炒個土豆片就能吃飯了。」

　　「買的什麼菜啊，我瞅瞅。」

　　姜顏打開飯盒，「紅燒肉，回鍋肉。」

　　「你就是在單位沒吃好，是該補一補。不過顏顏，你還帶著飯盒上街了？」

　　「啊。」姜顏道：「那個，我有點饞了。」

　　寧雨一點沒生氣，反而還覺得兒媳婦這樣做挺好的，「你下次再饞了，就跟我說，我去最好的飯店給你買，解放前……」

　　她特意壓低了聲音，說了兩個老字號的名字，「那手藝，一絕，一般人請不到呢。」

　　姜顏心中的遺憾被沖淡了一些，「好呀。」

　　家裡人都挺高興，司光明和司律下廚做飯，一個切菜，一個炒，父子倆動作行雲流水，配合默契一看就是沒少幹，手熟！

　　趁著沒開飯前的這個時間，司前進又說起了去療養院的事兒。

　　上次姜顏就答應他了，不過因為研究項目的事情太緊張了，就被耽擱了。

　　這回正好有假，她便不假思索地應了下來。

　　「爺爺，要不我們下午就去？一會兒中午吃完飯，我們休息一會兒，睡個覺。想必療養院那邊，肯定也是要午休的呀。」

　　「好！聽你的。」司前進心裡高興，對療養院之行又非常期待，感覺身上的疲憊都少了幾分。

　　飯菜做好了，全家人難得聚齊了湊在一起吃飯。

　　司新年的狀態也明顯在變好，人還是不愛說話，但起碼胖了一點，精神好多了。

　　「媽，我們下午要去療養院，小姑的葯就得拜託你了。」

　　「放心吧，我會，還是原來的煎法嗎？」

　　「對！」姜顏道：「隻是藥材變了，煎藥還是一樣的。」

　　「行，交給我了。」

　　吃完午飯後，司新年和司真在廚房洗碗，姜顏則是上樓準備休息一會兒。

　　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，腦袋裡時不時想起那道身影。

　　實在太像了！她怎麼可能做到不在意呢！